Jun 2, 2023

上海起居注:梧桐樹蔭下的午後壯麗

五月底,提前熱瘋的午後,於梧桐深蔭下,邂逅了一個壯麗的午後。

五月底,提前熱瘋的午後,於梧桐深蔭下,邂逅了一個壯麗的午後。

上海有意思,上海好白相,舊租界的靜謐小馬路上,默默隱藏著頭角崢嶸的各色沙龍,讓人懷念起同一個方圓裡,曾經點綴過的哈定畫室孟光畫室俞雲階的客廳,那些金子一樣的歲月。於無聲處聽驚雷的驚艷,繼續、繼續、繼續不絕如縷。

這個就是上海,比野草還生生不息的上海灘。

當日沙龍的上半場,主題是俄羅斯油畫,列賓美術學院畢業的王劍鋒先生,獨白了兩個鐘,從古典到當代,從列賓蘇里科夫到列維坦庫因芝,不徐不疾,從容過了一遍大師傑作,蜻蜓點水,處處點在穴道裡。不過最精彩,是最後一個部分,其實是餘興,然而,常常是配角比主角精彩,尾巴划水比中心肉段還好味。王先生準備了一批他當年在列賓美術學院讀書時候的生活照片,投影裡看起來,低清、泛黃,卻溫暖,以及真實。

王先生說,每個禮拜,老師們要到學校來,給學生們看兩次畫稿,禮拜二和禮拜五。八十多歲的老教授們,好像也沒有退休後就進不了學校,他們自己坐了公共汽車來,學校沒有電梯的,一步一步爬上樓,給學生看稿子。舊照片裡的王劍峰,長髮披肩,像《山海經》裡的小怪童,自我嘿嘿兩聲,捨不得花錢理髮,俄羅斯男人剪頭髮,按一公分一公分收費,每次都是放暑假寒假,回國剪。王先生麗水人,地地道道的小城青年,一口氣飛奔到列賓美院,多麼了不起。

茶歇時候,跟隔肩的馬陳兵先生聊天,他是特地從景德鎮趕來這個沙龍的。這個潮州人,寫一些別具一格的書,那種書,我甘拜下風絕對寫不來,因為沒有馬先生的古文功底,他那種熟讀古籍、信手拈來、撒豆成兵的本事,并世無兩,太驚人了。上個月,馬先生在陸家嘴的雲間美術館開畫展,人家問他,你寫作的時候,是用普通話思考、還是用潮州話思考?他答人家,我用古文思考。

跟馬先生聊天,我現在啊,要是再有一個小孩子啊,什麼也不讓他學了,鋼琴小提琴這個那個,只讓他學一個,讀古文。中國人的營養,統統在古文裡了,古文有了童子功,一輩子學什麼都如探囊取物,比如中醫。

馬先生問我,你兒子多大了?

我兒子25歲了,來不及了。

馬先生很樂觀地說,那你可以從孫子開始啊。

沙龍的下半場,是所有人翹首以待的溫牧雅小姐,去年冬天就與牧雅吃過飯飯,卻一直沒有機會聽她演唱。來自馬林斯基歌劇院的牧雅,今天致敬拉赫瑪尼諾誕辰150週年,演唱拉氏的藝術歌曲。牧雅一啟唇,渾然天成的次女高音,啊啊啊,實在是太贊了,聲線鬆潤油亮,氣息圓融飽滿,穩如頭等艙,一點點不吃力。年僅三十的美人,前途無可限量。

吃晚飯時與牧雅聊天,贊嘆她,人美歌美,簡直是上帝送給中國的禮物。擁有一部分法國血統的牧雅,真是上帝的傑作。而牧雅最愛問的問題是,你什麼星座的?跟牧雅互掃微信的朋友們,記得自報星座以備查問。牧雅匆匆吃了半局晚飯,去趕飛機,臨別講,9月1日,來東藝聽我唱,紀念卡拉斯誕辰100週年。

吃吃飯,當日沙龍的女主人有賀萍萍小姐,邀請馬陳兵先生,用潮州古音,吟唱一曲李煜的《虞美人》,啊呀啊呀,馬先生一張口,鄧麗君小姐就沒有辦法聽了。潮州古音,重磅夠古,夠鏗鏘有韻,聽懂了一句至少,問君能有幾多球?

馬先生唱完,跟伊講,寫把扇子給我吧。馬先生講好,寫啥?《心經》還是《赤壁賦》?

《赤壁賦》吧,《心經》不方便扇法扇法,要貢起來的。

上海有意思,上海好白相,上海的小馬路上,此起彼伏著頭角崢嶸的各色沙龍。

文中圖片是溫牧雅小姐,來自網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