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ep 6, 2023

上海起居注:吃米和尋藥

於飯局上遇見"生生米舖"的劉強先生,看到他在做的小品種大米,科爾沁的沙漠米,貴州高原上的油沙大粒香,黑龍江松嫩平原的稻花香,小圓滿的珍珠米,等等,非常可喜。

於飯局上遇見"生生米舖"的劉強先生,看到他在做的小品種大米,科爾沁的沙漠米,貴州高原上的油沙大粒香,黑龍江松嫩平原的稻花香,小圓滿的珍珠米,等等,非常可喜。

茶米油鹽醬醋柴,中國人於茶,講究得不得了,一擲千金萬金,完全不在話下。於米,卻很少講究。市面上好茶不知凡幾,喝都喝不過來的樣子。而覓款稱心好米,簡直跟大海撈針一樣辛苦,全靠親密友人私底下暗暗交流,比如我師兄陳躍先生給過我難得一見的天津小站米,滋味殊難忘懷。

劉先生表示同意,說,因為茶跟咖啡類似,有社交屬性,所以價錢也可以賣得貴、講究也就多。

想想劉先生說得有道理,請客人來家裡吃杯好茶,從古至今,都是體面事情,古人還有專門名詞叫做啜茗,雅得一唱三嘆。請客人來家裡吃飯,其實一向是吃菜吃酒,不能光禿禿端碗白米飯出來敬客人的。

說起來中國人是吃稻米的絕對大佬了,我們吃得到的好米,可惜可嘆,竟如此微末。

今年六月,曾經在東京的黑木,吃到過一款極美的米,於整套懷石接近尾聲的時刻,小廚師端了一口米飯給我,我捧著飯碗,左看右看看了久久,那個米,油亮到不可思議的地步,小廚師告訴我,是黑木特別訂製的一款米,米粒比一般的米,大了一倍半,這個米叫龍の瞳,一對夫婦種的,龍是丈夫,瞳是愛妻,當時聽得我心潮澎湃不已。

我們是有過很多很多魚米之鄉的,如今魚也不見了米也不見了,都成了高樓和高鐵,想想很心驚。

劉先生說,很少遇見像我這樣對米興趣濃厚的人。我想,這個話,應該倒過來講,很少遇見像劉先生這樣,肯做小品種米的年輕人。

支持有為青年。

午飯後,偷閒喝杯茶,看了化學家 Sam Afoullouss 的一個演講,講他如何在愛爾蘭深達3000米的海谷裡,那種原始的、沒有人跡到達過的海域裡,研究海洋生物。那麼辛苦的研究,目的是什麼呢?是為人類的未來,尋找良藥。

比如,一種海螺,行動遲緩到幾乎不動的海螺,它靠什麼捕食?Sam科學家說,一旦有魚從它面前經過,它會放出一種麻痹神經的液體,把魚弄暈,然後它就能飽餐一頓了。Sam說,科學家研究了這種麻痹神經的液體,發現它的鎮痛能力,是嗎啡的1000倍。

再比如,愛爾蘭的深海裡,有豐富的原始珊瑚群,不亞於大堡礁和亞馬遜。Sam說,他研究發現,珊瑚為了吃飯,寄生在水母身上,水母當然不高興,想摔掉珊瑚分它的羹,水母和珊瑚就打架,它們打架的水平很高,是生化戰,互相噴射毒素,很毒很毒的毒素,科學家把這種毒素找來,在實驗室中研究,是不是可以殺死癌症,是不是可以殺死下一個新冠,等等。

問題來了,如果這類毒素真的可以治癒肺癌肝癌乳腺癌,難道科學家要把水母和珊瑚都毀滅、來取毒嗎?Sam說,謝天謝地,老天自有安排,我們現在完全不需要破壞深海的生態,我們可以提取基因,在實驗室裡用基因培養毒素。

聽起來,人類以後真的有救了的樣子。Sam 做的,真的是大海撈針的工作。

奧本海默先生這個禮拜很紅,IMAX電影票貴到158元,依然一搶而空。我們突然那麼尊敬科學家、那麼尊敬歷史了,讓我有點悲欣交集。

圖是英國女畫家 Alison Watt的作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