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度考慮金錢的人是窮人,阿爾弗雷德說,這是我的座右銘。
選幾段寫得老到漂亮的文字,從《魔術師》這本書。
托馬斯•曼的傳記,諾貝爾文學獎得主,傳記作者是Colm Toibin,也是有名的作家,這本傳記還得了獎。

他喜歡在庭院裡散步,然後去老修道院樓上空蕩蕩的走廊上走走。這成了他的日常習慣。他覺得樓上有一間屋子一定是某個修道士住過的。小窗外有一棵榆樹,搖晃的枝葉在粉牆上落下影子。托馬斯喜歡關上房門,享受寂靜和變化的光線。他愉快地想到,這裡曾是一個祈禱、冥想、克己之所,是一個孤身靈魂的避世之地。樓下有一間大房間,是院長室,他喜歡坐在那裡閱讀。
歐洲的寂靜,歐洲人生活裡的孤獨,多年來,一直讓我眼熱不已。到歐洲旅行,最享受的事情,是長途的散步,於寂靜無人的、中世紀修道士開闢的森林步道裡,或者於半山半海的清秀古城中,翠坡連綿,光影無聲。
下午去嶠青姐姐家裡接nana寶貝回家,路過湖南路、武康路,人山人海。姐姐問,今天哪能沒踏腳踏車來?跟姐姐搖頭,滿街的人潮,騎車像練習雜技,還是算了。

這本書寫得,遠沒有期待的那麼好,不過Colm Toibin滿擅長寫托馬斯•曼的中年和晚年,大概作家自己更有感覺吧。比如,寫托馬斯在他母親彌留之際這一段:
這事總是最難的。卡塔琳娜說。卡塔琳娜是托馬斯的姨媽,他母親的妹妹。
什麼事?
等死。
死亡來臨時,托馬斯坐在她床邊。他從未見過這種突然的變化。前一秒他母親還活著,後一秒她就不在了。他不知道這事會這麼快,這麼決斷。
寫得真乾淨漂亮,這個是很大的本事。這種乾淨,書裡還有不少,比如,戰爭結束之後,托馬斯的兒子克勞斯,在做記者,
他談到與弗朗茲·萊哈爾、理查德·施特勞斯的見面,這兩人都沒有為在戰時舒適地生活在德國而內疚,這讓克勞斯難以接受。他問施特勞斯是否考慮過離開,施特勞斯問為何要離開一個有八十座歌劇院的國家。
沒有一句廢話,真本事的。


全書寫得最好的部分,是寫托馬斯對美少男的眷戀,尤其是晚年的托馬斯,那種克制的與難以克制的眷戀,Toibin寫得分寸極好、筆致極清雅。
當托馬斯與卡提婭(托馬斯太太)在午後去聖莫尼卡的海灘散步時,他還是注意到穿泳褲的年輕人。只不過以前他假裝累了,是為了停下來觀賞他們,如今他停下來是因為真的累了。但他仍然把他們的模樣帶回家,在夜幕降臨後細細地揣摩。

托馬斯曾經在瑞士的酒店裡,一見鍾情一位美少男侍者,刻意攔住侍者交談,托馬斯的女兒跟他說,你不能在酒店大堂里當著全世界的面與一個侍者調情。而托馬斯住在酒店裡的每天早晨,他醒來時都勃起。
在離開酒店的最後一個下午,托馬斯的太太和女兒,一個聲稱要去見裁縫,一個聲稱要去看牙醫,母女二人刻意安排了托馬斯於花園一角獨自午餐,侍餐的,當然是那位令托馬斯神魂顛倒的美少男弗蘭茲爾。
他是一個被服務的老年人。在接下來的日子里,他將會回憶弗蘭茲爾轉身時的身形,想象他潔白細膩、肌肉勻稱的背部,還有飽滿的臀部,強壯光滑的腿。
"不,我不需要別的了,感謝你的服務。"他說,語氣刻意地鄭重。
"您一定記得,我隨時聽候您的差遣。"弗蘭茲爾回應托馬斯的語氣說道。
他鞠了一躬,走出他們單獨相處的地方,在午後斑駁的陽光下,托馬斯目送他離去。他想,他會在此多留片刻,他適才所處的場景,此生再也不會重現。
Toibin寫這段東西的時候,大約是65歲前後吧,人生初老的況味,浸透筆墨。
而理解能力也許是生活中最重要的東西。
這句,也是Toibin書裡寫的。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