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京散步 / 篇六 :上海人在東京

四年未到東京,這次來,去訪幾位老友,疫/難的劫後餘生。

金目鯛煮金目鯛煮

四年未到東京,這次來,去訪幾位老友,疫/難的劫後餘生。

去川崎看望劉小姐和她的高年父母,劉小姐旅居東京很多年了,獨生女,夫婿是日本人,牙科醫生,退休之前,曾經是東京齒科協會的會長。從前我每次去劉小姐那邊玩,她的牙科醫生夫婿,都特別開心,終於來了個會講日語、能跟他聊天的上海人了。這次久別重逢,牙科醫生的衣襟上別了枝小別針,是日中兩國的國旗,從前經常別一枝米老鼠周邊別針。劉小姐講,我們今天見上海朋友,他就別日中別針,要是見美國朋友,他就別日美別針。我笑色了,牙科醫生退休了,現在可以做中日美民間友好大使。不過中日美民間,好像也不怎麼需要友好大使,本來三國人民就足夠友愛你我不分的。國家吵來吵去,一會兒撕破臉,一會兒又緊緊擁抱,像做天做地的未成熟情人,三國人民倒是一直比較懂事,像和平共處的暮年老夫婦。

劉小姐的父母,雙雙八十多歲,疫/難之後,從陝西南路,一下子跟著女兒移居東京,堅決地處理了上海所有的房產,連根拔起。非常佩服老人們的勇氣,也非常佩服劉小姐的擔當,獨生女的擔當,可以寫一本書不止。兩位老人,一位坐輪椅,一位行走需要輔助,完全不會日語,一個星期出外吃一次飯,經常跑醫院,每日看微信是最大的消遣。於是,我們在東京吃飯,兩位老人跟我聊天,全部是中國的國內國際事務,宏大得不得了,熟知得不得了,很慚愧,我是一句也接不上嘴。這樣心繫上海的老人家,足夠另外再寫一本書不止。

人生最幸福的晚年,是在童年三公里之內頤養,我一直如此認為。劉小姐和她的父母,想來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。很多事情,不是錢能解決的,darling你說是不是?

飯後,老人們要回家午休,告辭時,劉爸爸壯心不已地跟我講,下次來,讓我做兩只地地道道的川菜給你吃。

順便說一句,去川崎那天,是落雨的禮拜天,一步也沒有出地鐵車站,吃飯也在地鐵車站內的飯店裡。那個禮拜天的午後,所有飯店都大排長龍,人流龐大,各色商店裡也是人滿為患,很驚嘆東京的旺盛消費力。

夜晚去訪另一位老友,我們三十多年沒有見面了,一見之下,老友跟三十年前好像一點沒有改變,老友說,75歲了。我嚇一跳,看不出,最多60出頭的樣子。老友說,我1948年的。

三十多年前,我們在東京認識,老友復旦、東大一路讀過來,然後自己創業,非常有行商才華,當年在中國人裡就是佼佼者,如今老友一家定居東京,擁有龐大資產,光是不動產就有過半百之數,小孫女也有了兩枚。真為老友高興。我們在一間溫暖幽靜的小酒館吃酒,老友說,這間小酒館,我也來了三十年了,老闆夫婦看著我老起來,我也看著他們老起來。人世的歲月靜好,原該是如此的。小酒館的菜做得非常好,吃到很多我非常懷念的碟子,揚出豆腐、金目鯛煮,等等。

1948年的老友,我們一晚上聊天,幾乎回顧了一遍1949以後的上海跌宕史,老友一肚子記憶,燦爛輝煌的細節累累,我這種寫字女工,聽得長噓短嘆不已,尤其是在東京的小酒館裡,聽取這些東西,怪味豆一樣。下次來,我要打開力奮很不喜歡的飯桌旁的小本子,好好記錄這些往事,太珍貴了,我也顧不得力奮喜歡不喜歡了。

跟老友贊嘆他的半生偉業,老友自謙,我麼,格局不大,小一點。這是受我母親影響。從小,我母親一直跟我講,寧可一個人牽條狗,也不要兩個人分一頭牛。我聽了點頭不已,跟老友講,我回家也要把這句話講給包/子聽。

你看,老友75歲,講起來影響他一輩子的,是母親,絕對不是復旦。

我們在深夜裡告別,老友身形筆挺,健康飽滿,有思想,有作為,有趣味,絲毫不見老態,跟上海75歲老男人,好像是兩個星球上的動物。

昨晚去聽了一場音樂會,小提琴Volkhard Steude,維也納愛樂的首席小提琴,與日本中生代的女鋼琴家三輪郁,非常非常過念頭的一場奏鳴曲專場。

Volkhard 是1971年出生的東德好青年,1988年已經在西德的柏林深造,1989年柏林牆崩潰,如此的天才青年,有了輝煌的舞台,29歲成為維也納愛樂的首席。昨晚他52歲,琴音非常複雜,聽得到很多很多層次,像一個初老男人的娓娓傾訴,雖然都是技巧很厲害的曲子,不過Volkhard並不炫技,跟王羽佳小姐是兩個境界,什麼年紀說什麼話、穿什麼衣,這好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,初老有初老的好處,很多很多好處,王羽佳小姐還沒有老,我可以慢慢等她。

Volkhard從2013年開始,就經常在日本巡演,每次到日本,會跑很多碼頭,不僅在東京,在地方小城,也能聽到維也納愛樂首席小提琴的演奏,這種事情,我是很眼熱的。昨晚的曲目排得那叫一個精和準,上半場是莫札特和勃拉姆斯,充分展現東德好青年維也納愛樂首席的德奧正統,下半場柴可夫斯基和普羅科菲耶夫,盡現俄式富饒滋味,返場一曲天鵝湖主題變奏,如泣如訴,優雅絕倫,真真美到極致,過癮,煞渴,結棍結棍,不虛此行。

三輪郁小姐非常甜軟可愛,日本音樂世家出身,大學畢業之後移居維也納,昨晚她比較吃虧的是,她手下的鋼琴,跟Volkhard手裡那把1718年的Stradivarius,完全不能抗衡,那把名琴,聲音好到華麗不堪,三輪小姐哪裡托得住,這個跟評彈是一回事情,再好的角,要靠琵琶托得嚴絲合縫,才能共赴巫山。這個當然不是三輪小姐的問題,她昨晚貢獻了非常優秀的演奏。

十分感謝有賀萍萍小姐的邀請,我是後來冒出來的,完全不在她的行程安排之內,萍萍小姐費了很多心力,為我謀到這麼搶手的票,感恩在心。

以下是昨日在雅敘園看到的巧克力,麻將牌大小的巧克力,一些蛋糕,幾位撲照片的女孩子。

這個系列在這裡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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