東京散步 / 篇七：迷路於南青山的細巷裡

出光美術館是東京最贊的美術館，比上野和六本木那些聲名顯赫的大美術館和博物館，更贊，這麼多年，在這個美術館裡看到的好東西，實在是紮實。上野六本木那裡的美術館博物館，建築都很厲害，地標級別的，出光美術館在一棟根本不起眼的舊樓裡，外面一個小招牌，一不小心就錯過了。要搭電梯到樓上，才是一層美術館。包子小時候第一次跟我來出光，根本不相信這裡會有美術館。

出光的好，好在品流高級，不設常展，只有特展，每一次特展，都極其別緻和精緻，看得到外面不可能看到的東西。每次到東京，第一個想去的美術館，必是出光。這次來，剛到那幾天，出光正好在備展，6月10日開幕新展，琳派的陶器，琳派重要代表尾形乾山為主的一個展覽，馬上奔去瞻仰。尾形是個少爺，家裡是開高級和服舖的，店鋪就開在皇宮門口，是皇家御用和服商，有點像江南織造，香奈兒恐怕遠遠不及那個派頭。尾形從小在如花似玉美侖美奐的氣氛裡長大，藝術天份很高。而且很小就一門心思想隱居，他的父親去世，他立刻在仁和寺前面的習靜堂隱居起來，才27歲，從此一心在畫和陶中出入。整個展，從頭至尾，強調琳派的文人氣息，詩書畫陶的一體共生，這是很精到的觀點，我國當代的國畫，畫來畫去畫不出樣子，跟古人比都沒法比，原因就在於沒有了文人氣息文人靈魂。日本從中國學過去的詩書畫陶，學了一個精髓，就是文人氣息。

出光另一個好，是休息室面朝皇居，靜謐安詳，坐對一窗綠，飲一盞茶，無限享受。

出光的展事相關的印刷品，做得質量極高，哪怕是一枚明信片，也拍和印得極精，一枚明信片，僅售100日圓，5塊錢人民幣，用書亮的話說，擺在屋裡，可以看很久。

出光不太有遊客觀眾，這個也是它氣息特別好的地方，東京幾乎所有重要的美術館，都是滿滿的遊客。

根津是另一個重要的美術館，目前在展的，是地藏菩薩相關的美術品，佛像畫與佛像雕塑，那幾尊佛像雕塑，實在是精絕了、美絕了，根津最重要的收藏，也就是第一代根津嘉一郎的佛像收藏。根津有個庭院很漂亮，不過跟出光的靜謐安詳，還是沒有辦法比，城隍廟味道濃重了一點。

不過去根津，也有另外的好，看完展，逛逛附近的古董街，迷路於南青山的細巷裡，這是人間多麼幸福的事情。從前最喜歡的森田古民藝，已經永久歇業了，森田夫婦曾經是日本古民藝領域，旗手一樣的存在，整整一代年輕人，深受他們的影響，愛上古民藝，立志以古民藝為業，等等。從前每次去，森田夫人一塊一塊老布取出來給我看，娓娓講給我聽，那些一百多年的舊布，軟和細柔到心碎的地步，爪哇的、安南的那些古老。可惜，這間店，如今是沒有了。所以，喜歡的店舖，要抓緊去，不要等。

昨晚去聽了維也納少年合唱團的一場音樂會，維也納少年合唱團，是維也納扔出來的一顆催淚彈，是人類和平與人類文明，最重磅最無敵的武器，比核武器強大得多。《聖母頌》《離歌——長亭外古道邊》《You raise me up》，還有莫札特，以及奧地利名物的圓舞曲和波爾卡，再配上合唱中必選的勞動號子，昨晚是新西蘭的勞動號子，再來幾首日本歌曲經典，太完美無瑕的一晚歌唱。天使之聲，水晶般純粹透明，聖潔，天真，雋永。童聲的另一個好處，是不吃力、不做作，這一點比帕瓦羅蒂還高級。

昨晚維也納童聲合唱團的觀眾，九成五是女性，男性基本上是老年觀眾。

謝謝有賀萍萍小姐的邀請，讓我有機會於東京，跟一群天使共渡了一個難忘的雨夜。